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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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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

窗外暴雨如註,而她在跟桌上的水壺搏鬥。

她現在手很小,身子也很小,身體異常虛弱,渾身劇烈疼痛焦渴,就像受盡酷刑折磨,她抖得不成樣子。

水壺距離她不過一尺,她卻用盡力氣,才顫抖著把它抱到懷中。

躺回床上時,虛汗幾乎浸濕了衣衫。

在劇烈到要昏厥過去的疼痛中,喬可卻像完成一次不可想象的壯舉,忍不住抿嘴露出一絲勝利的微笑。至少不用渴死了。

她歇了一口氣,才舉起水壺,如飲甘露,喝下幾大口水。

又忍不住氣喘籲籲栽倒。

異常虛弱的狀態,讓她很難去在意這古樸小屋的異常。何況,沒有一處不異常的,她本身在這裏就是最大的異常。

後窗竹簾在狂風中吱吱作響,暴雨時不時齊刷刷沖擊著窗扇。悶雷在暴雨中由遠而近,又由近而遠。其中似乎夾雜野獸的嘶吼!

嘶央!

直到一聲急促的悲鳴拖著尾音沖破烏沈沈的暴雨嘹亮地響起。那不同尋常的猙獰兇殘,令喬可相信,她應該置身在一個恐怖野獸環繞的世界。

屋外也許很不安全,只怕屋內也快要不安全了。因為悲鳴聲正沖破暴雨急速靠近。

但是那又怎麽樣呢,她連動一動都做不到。

很快,她發現有人在與兇獸搏鬥。並且她一定要贏了。

伴隨女子的輕嘯聲,那東西兇狠尖銳的暴鳴過後,總是夾雜痛苦不堪的嘶嘶聲。

他們的戰場變幻極快,一會兒在後邊的窗口撕打,再側耳傾聽,又會從前門口響起一聲聲憤怒不堪的悲鳴。

風鈴嘣嘣碎了好幾個,狂亂的風不但卷起竹窗,還將門鼓起一條縫,風壓又重又急,仿佛下一刻就會把門沖破。

喬可動了動腳,恨不得立即跳下床去拿什麽趕緊堵住那扇門。

她怕那東西闖進來把她嚇死。

但她渾身虛弱無力,才動一動,虛汗就順著額角往下滑,後背眨眼全濕了。

身體深處像一爐火騰騰燃燒,才喝進去的水,眨眼都被熱氣蒸發成汗水流了出來。

不行了。

擔心被兇獸害死前,還是先喝水吧。

喬可再次抱起葫蘆,還在托舉的動作。

劇烈而粗暴的轟鳴聲響起,木門被打碎了,碎屑和塵土四散,一顆水缸那麽大的蛇頭,睜著猩紅的燈籠似的的眼睛,急促地沖進視野。

它甚至還有另外兩顆頭,粗暴地撞開了兩邊屋子的墻,風從墻洞狂湧,難聞的腥臭氣息瞬間脹滿了整個房間。

被這種完全超出理解範圍的奇景鎮住,喬可整個人呆住了。

那兩顆頭仍舊不安分,兇悍地扭來扭去,本就被撞破的墻頓時松松垮垮起來。

卻有一股吸力在墻倒下前,忽然反力學地往後嘩啦傾倒,露出其後碎屑和塵土飛揚,暴雨如註的世界。

女子手中一柄雪亮的長劍,正插在三顆蛇頭正中間那顆的腦門上。

她此時右手持劍,左手呈現抓取的姿勢,秀美的臉血跡斑斑,被雨水浸濕的綠衣在風中沈重地飛舞。

視線對上的瞬間,她皺眉低頭看了一眼腳下汩汩冒血的蛇頭。隨即一腳把蛇身子踹開了。

沈重地拋去很遠的蛇身,居然掛著六個頭,每一個頭都很大。

“月月,不怕。”

女子慌亂地忽然從手指尖翻飛出來一卷紅絲綢,往屋頂用力地投擲,試圖用垂掛下來的絲綢擋住外面的雨水和血腥。

但她失敗了,風鼓鼓吹進來,濕潤的絲綢把喬可包裹成了一具紅雕塑。她此時終於忍不住放下水壺,去扒拉絲綢。

否則被濕潤的絲綢包裹鼻唇,她非得活活憋死不可。

女子又用上玄妙吸力,抓取著絲綢往後一拽收起來了。“等一會就好了。月月,閉上眼睛不許多看,聽話!”女子懊惱地收了絲綢,偏轉身又回過頭來叮囑。

喬可在她的目視下閉上了眼睛,在女子背轉身她就又睜開了。

那女子飛到了被踹到很遠的滾落在草叢中的蛇身之上。用了飛字形容,是因為她真的輕盈如燕子般飛了過去。

一柄雪光閃閃的短匕首,忽然無中生有從她指尖冒出來。

撲!

短刀切入蛇身子,按長度大約應該是七寸的位置吧。

匕首橫切,劃開,她另一只手小心地探入汩汩血流之中,輕巧地掏出來雞蛋大小的一顆瑩綠色蛇膽。

它被挖出來時,還在跳動。暴雨沖刷中,絲絲寒氣纏繞著蛇膽氤氳起舞,它甚至在微微發著光。

即便遠遠地看著,喬可竟然玄妙地感應到了它蓬勃的生命力。這種感覺如此真實,完全不能用幻覺之類的東西來形容。

而能看得見生命力?!這也太玄幻了。

喬可震驚得無以覆加。這個世界,這個世界也太超出認知了。

女子回身。“敲月!”責備的聲音。

喬可趕緊垂眸,抱起水壺,故作平靜咽下讓她久饞的甘泉。剛剛視覺沖擊太猛烈,她都忘了口渴。現在她察覺自己要渴暈過去了。

算了,先喝水保命吧。

但她身體搖搖欲墜,葫蘆吧嗒聲中順著腿打落在地,整個人朝後倒。視覺在眼前都像長了毛,模模糊糊的暴雨,和綠衣女子驚慌的淚水朦朧的臉,被一道類似卷簾的幕布往下垂掛,其上是濃重的黑,其下一節節將畫面吞噬。

黑暗濃重卷起前,唯一的感知是彌漫在口中的苦澀和腥臭。

“吃下去,月月,不許吐出來!”女子急切而哽咽的聲音,她在朝她嘴裏塞著什麽。估計是那個可怕的蛇膽。

但這真不應該是人能吃的東西。這種濃腥奇臭的氣味,令喬可感覺自己在死過去前,也忍不住要憤怒地暴跳著活過來。

太可怕了。她要吐出來才敢死!

然而,這覆雜難言的滋味不以她意志為轉移地溪流般匯入喉管,流入腸胃,在小腹處流星般炸開,散開到了身體每一寸。它們像高山流下的雪水,冰冷水流撲滅了身體焦炭般焚烤的火氣。

在水火交融後襲來的舒服和疲倦中,喬可終於顧不得滿嘴腥臭,她昏睡了過去。

隔日醒來,應該是隔日吧。

屋外暴雨已不見蹤影,竹窗扇被支起來,陽光灑滿了小院,綠衣的身影在一株花樹下正在搗鼓著什麽,篤篤篤的聲音很有旋律地響起。

喬可欠身從窗扇張望一眼,不及被女子註意,趕緊輕手輕腳縮了回來。

像進了別人屋的小偷,她把呼吸聲壓的很低!

醒過來前,她記得跟‘人’有過一番爭執。爭執這身體的執導權。

對方以‘妖孽’把她稱呼,完全一副主人口吻。喬可作為外來者心裏發虛,當時丟盔棄甲。“那你來,我走。”

她清楚記得自己去徒步旅行時遭遇山洪死的,死之前突如其來的洪濤卷起的濁浪她仍舊歷歷在目,她如今是對方口中實實在在的‘哪裏來的死鬼’!

當然,她是不懂怎麽走,就連怎麽來的,她也完全蒙在鼓裏。但她感覺用不著擔心,對方一副很有主意的樣子應該知道怎麽讓她走,她是這麽想的。

令她驚訝的是,對方氣急敗壞地冷吸了幾口氣後。“竟然如此契合,呵!這倒有意思。”這樣喃喃數語,就陰陰冷冷地警告她:“在我回來之前,你最好給我好好活著,磕碰壞了身體哪一處,我都不會放過你。”“否則…你一定不會喜歡神魂俱滅的滋味吧!”,隨即對方在一種絕對黑暗的力量拖曳下離開了身體。

她就這麽平白無故地奪取了別人的人生。當然這個‘主人’也有待商榷,她那清越的聲音宛如少女,語氣也完全不像個小孩子。

估計也是哪裏來的‘死鬼’。

因為如今展示在她眼跟前這雙小手,和纖細的足,怎麽看也是個兩三歲小孩子的手和腳。

原主那娃兒不知哪兒去了,她在身體裏感受不到別的魄魂,之前那少女的魂靈她還是有明顯感應的。喬可猜測,那娃兒多半是兇多吉少了。不知是病痛折磨之下沒了,還是被那個少女…奪魂?這是一個很玄妙的世界,奪魂這種猜測她因此不難冒起來。喬可反倒希望是前者,畢竟被人奪取魂魄是一件十分殘忍的事情。當然如果那娃兒還活著更好。她雖然不是特別高尚的人,但奪人魂魄這種事無論如何她也幹不出來。

如今的情況,無論如何,她重獲新生了。坐在朝陽曬到發熱的軟床中央盤著腿,喬可心中好一陣茫然,後來在饑腸轆轆的聲音催促下,她不得不披衣下床。

吱呀!

門打開的聲音,比她想象中的大。

這讓她忍不住頭皮發麻,原本暫時不想驚擾旁人…她還打算適應適應。

一個兩三歲的小孩子該用什麽表情,這種事她有點無所適從。

偏偏原本在後院搗鼓著什麽的綠衣女子,早已經來到了前院,並就蹲在不遠處的園子裏。她正在清理滿地殘葉和血腥。

開門的聲音,讓她背轉身來,兩下裏視線撞上了。

女子首先想到的是以仙法遮掩院子,總之一團霧氣莫名就冒出來,擋住了血跡斑斑殘枝敗葉滿地的庭院。

而喬可也有了時間調整驟然面對這場景的心虛。

於是,等兩人視線再次對上,不約而同地都微微籲了一口氣。

“月月,胸口還疼嗎?”女子十分溫柔的聲音。

“不疼了。”

“肚子餓不餓。”

咕嚕咕嚕的聲音,代替她做了回答。

女子抿唇一笑。“我去給你熱奶,你先去榻上等著。”她走去靠東的廚房,經過一株兩人高的茶樹時又回頭叮囑。“幾案上的幾個卷軸有點問題,不要碰。”

“哦。”

等她進了廚房,喬可松了一口氣,轉去了中間的屋子。

在靠窗的榻上乖乖坐了,打量一下屋子,又好奇地看了一眼幾案上攤開了一半的卷軸。那上面的字,她不認識它們,它們顯然也不認識她。

變成文盲了!

這個小廳也不大,其內陳設簡單,一張翹頭案,一架琴,一座屏風,一個放有不少瓷瓶其內盛滿卷軸的多寶閣架,一張躺椅,和靠窗的床榻,並兩盞落地宮燈外,別無他物。

家具都只刷了清漆,沒什麽雕刻,那把琴看起來很不凡。

屋子也都是木結構,原木色,處處透著很好聞的木香味。

這小廳是母女二人做起居用,也是原主娘的書房。小廳兩旁一左一右各是一間臥室,正房就這三間。此外東側置有廚房和藥房,西側兩間房,一間做練功室,一間是客房,盡管沒有客人。後院的花樹下是凈房等。

山莊雖小,配置卻是齊全的。母女二人就隱居在這銀葉山莊,並且住在深山裏。

從窗口往外看去,全都是郁郁蔥蔥的樹木。有許多樹木的葉子開始泛黃了。

那位美麗宛如白茶的女子,便是原主的娘,名叫慕容芊芊。

原主小名叫敲月,隨母親姓慕容,剛好快要滿三歲。父親不知出了什麽緣故,從未被提起。

除此之外,再沒有別的人。這是喬可綜合原主記憶所了解的一切。

她心裏松口氣的是,只有母女二人,人口簡單,她還能應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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